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霞浦汐路桥:此岸 · 彼岸
来源: | 作者:闽东日报 | 发布时间: 2020-04-15 | 451 次浏览 | 分享到:

落日余晖里的东吾洋  郑德雄  摄


    虎,为山中之王,一座山因一头虎的坐镇而威严。很难想象,一头虎在海洋的另一种姿态。龙,为水中王者,一方泱泱水域,哪怕是一潭水,有了龙方显灵异。


    腾起,潜伏;潜伏,腾起。我在闽东一个叫东吾洋的西北部海湾,见到这一条传说中的龙,任狂风暴雨,潮涨潮落,寒冬酷暑,始终以平静的姿态潜伏在水里,保持着一种隐忍的身姿。在人间,它有一个迷幻般的名字——汐路桥。


 “汐”,晚潮也!“潮”,白天涨落。汐路桥,形象地说是一条潮汐桥,这对于山里人家是个迷幻般的名字,潮涨而止,潮退而行,或夜出,或晚归,一切皆踩着季节的节拍行走。岛上人家在与大自然的抗争中,顺着海的脾气,摸清了海的性子。


    脚下的汐路桥,从黄瓜山贝丘遗址下的小马村出发,带着三四千年前的一星火种朝着茫茫的海埕,踽踽独行,浪潏潜伏,浪退挺起,一路蜿蜒前行3651米,连接起一座名叫筑屿的孤岛。海鲜出岛,货物进岛,汐路桥上人影穿梭,原本孤、寂、独、静的孤岛,从此有了繁忙、热闹、喧嚣等字眼,岛上的现代文明瞬间被点燃。


    筑屿,又称竹屿,是一座由贝壳类残骸筑起来的岛屿,特殊的结构让她的基座如筏,看似漂浮,实则在冗余中扎根,犹如一位漂泊的游子,那一颗飘摇的心,永远深卯在故土。筑屿的高度随着季节的更替而变化,是一座活脱脱的浮岛。


    筑,一种古老的弦乐器;筑屿,一座以这种古琴来命名的岛屿,这诗一样的名字的由来,是源于她的外形,还是她发出的曲乐?南宋年间,一代鸿儒朱子在武曲登高,远眺碧波万倾的东边海湾洋面上,有一岛静卧如虎,以静制动,盘踞一方水域,不禁脱口而出“东虎洋”,“东吾洋”由此经谐音的演变脱胎而出。那一座静卧的岛屿即为筑屿。可见,她的外形虽然像优雅的筑,但应该更像一只威猛的虎,潮涨而立,潮退而卧。筑屿,筑屿,那从远处呼啸而来的一波波海浪撞击在岛上,发出的应该是如筑般的激越乐章吧!


    俯瞰,长长的汐路桥恰似锚绳一般时隐时现,筑屿犹如海上女神从小马村抛出的一只锚,牢牢地卯在海埕上。从远处鲁莽而来的海浪带着毁灭性的欲望撞向小岛,然而小岛浮而不倒,根基稳如泰山,海浪却被撞得七零八落,四溅飞花,恰如一位骄傲的将军船翻阴沟。晴日,每当一块块蹬石在退潮中忙不迭地挂着潾潾波光钻出水面时,在阳光的照耀下,像极了一片片炫目的龙鳞,此时的汐路桥恰似一条排山倒海的龙,潮落岛凸,龙身显现,充当龙头的筑屿猛然挺立,大有出海之势。

小马村古石墙  刘岩生  摄 


    世上桥的种类繁多,不胜枚举,若按照材质来分,则不外乎石、木、铁、藤、竹、绳索和混凝土等类别,几乎每一座桥都有它的特定功能,即通行、运输、风水和景观,等等,给人以厚实感,不似天上的鹊桥,搭建在美丽的神话里;也不似阴间的奈何桥,专门评判活人的道德标准。汐路桥,一半时间生活在水上,一半时间潜伏在水里,若隐若现,虚虚实实,似乎是搭建在阴阳两界之间的一种充满神秘色彩的桥。


    长长的汐路桥是岛民沟通外界的心弦,踩在桥上就踩动了岛民的心,他们热情而又自豪地为我们介绍它的前世今生,说,乾隆年间,岛上郑姓人家出了一位大财主,银子多得数不完,在一个弦歌不辍的夜晚,梦见女神嘱他得造桥铺路,破财消灾,为了多花费银子,财主将桥造成弯弯曲曲的形状,如一条盘旋欲飞的龙……我曾在大嶝岛走过通往小嶝岛的潮汐路,面对近在咫尺的目的地,欲速不达,只能沿着弯曲泥泞的海埕脊一步一个脚印前行。可见,在那落后的年代,汐路桥的形状是由海埕的地貌所决定的,非人力所能为,我在不动声色中,悄悄地将美丽的故事收藏。


    一块块被脚掌磨得油光发亮的蹬石,可窥见无数先人往来的背影,指引游子回家的路。初上桥,并不见水,我脚踏的仿佛不是一座桥,而是一条回到山里老家的蹬石古道,古道另一头的老树下,有老母亲守望盼儿归的身影呢!“吓!桥——”谈笑间有惊叹声响起,一座多墩多孔石平梁桥呈现眼前,如虹飞渡海港,直抵人的心灵。


    桥,采用双层结构,上下层各有墩,上密下疏,墩呈两头尖的“梭形”,间数自然也多于下层,形成一个稳固的石牌坊式结构,并采用“种蛎固基法”增加稳固性。独特的造型让汹涌扑来的海浪,在进出桥墩时变得顺滑,在上下层空间的分流中变得温柔。一位长者见到我对着桥墩凝视,就介绍说,墩下海港的地基松软,建造桥基时,得先用一根根松木桩纵向打入地下,挤紧,再用蹬石条在木桩上横竖交替,层层筑牢……松木浸水千年不腐!这位长者在一次修桥中,有幸目睹到深埋在桥墩底下200多年的木桩,不腐的木桩验证了传说。岛上先民将生活经验化成智慧,又用智慧为怒潮消气,用智慧驯化怒涛猛浪,用智慧让松软的海港变得坚固。人,何尝不是如此?大凡智者总能让莽夫顺服,是为教化。


    走完最后一座桥中之桥,掐指一数,一共七座,仿佛自己刚刚品读了一组诗,一诗一味,一共七味,无题。不知桥梁界中是否也有“组桥”一词?若有,可借为诗名。桥头,有几位老妇人正向桥上极目眺望,不用说,定是在等待孩子的归来。这让人想起莱布尼茨的一句名言“万物皆有共性”。


长堤一头的小马村


    泥泞的海埕上,凭空立起一座桥,纷飞的海鸟多了一处上好的栖息地。徜徉在桥上,不时有白的、黑的、红的、紫的、棕的等五颜六色的海鸟,从蹬石上次第飞起,像是路人放飞的七彩梦想。岛民一天的生活几乎都围绕着桥转,潮起潮落,渡出渡归,个个都了如指掌,宛如在心中装有一个精致的沙漏。在他们的心目中,桥不但与岛连为一体,而且与岛民也连为一体,恰似锚绳与锚不可分割一样。


    岛上有古井,一口比一口沧桑,井水也一口比一口甜。间有锣鼓井,当你用吊桶打水之时,一井水声如鼓乐,另一井则似锣鸣,奇也!又有天后宫,始建于明代,数百年来,香火袅袅不绝。“妈祖走水”传统民俗活动,从这一炷香烟中一路走来,送“肥水”,佑大桥。一圈逛下来,感觉仅在瞬间,而潮水却已经涨过桥面了。


    登渡返回,虽然仍行于桥上,但是隔层水,隔艘船,别有风味。故乡的木拱廊桥设有神龛,桥神送五谷,佑廊桥。如此看来,不管是现实的还是虚幻的桥,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即皆承载着慰藉人们心灵的功能,是人与神进行“对话”和沟通的一个玄密空间。


    一天的旅途劳顿,况味全在其间。进岛,揭秘福祉;出岛,拥抱希望。